法国启蒙主义哲学家狄德罗认为:“人们谈论的最多的话题,每每注定是人们知道最少的东西,而美的性质就是其中之一。”
广场与城市街道是人们最熟悉不过的,它们构成了城市最基本的外部空间。这类空间由线性的交通功能结合点状和面状的逗留、汇聚功能,形成一个城市中人们户外活动的物化场所。正因为街道和广场是这样一种空间,它不是由特定边界的设计围合而成,而是经由生长的减法原则,在整个城市四维体量被建筑物切割后剩余的部分,是一种逆序法则下图底关系的产物。所以,这一空间类型在被赋予最多人类生活内涵和多样化情感要素的同时,其自身的细节和语言却最易被设计者和使用者忽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广场与街道属于负空间的范畴。它最伟大的意义即在于它的非定义性,在于它从一个相对虚空而无限的范畴(如城市)中,通过其他事物(如建筑)的生长而被体验。这种过程往往决定了广场与街道人文主义因素的与生俱来和不可或缺。
或者可以从古代罗马的广场中获得对现代城市广场自身语言和细节更深切的认知。罗马城所建立的共同市场 (Forum, 罗马广场) 是罗马城联盟的象征。这个联盟包括附近山区的各个外来部落,首领是居住在巴拉丁丘的罗马人。 罗马广场有召集公民大会(Comitium)的地方,这一地点在古代也作为体育比赛和角斗场地。同时,作为自由贸易场所的罗马广场,本身具有“圣地”性质。即庙宇作为广场最初缘起和重要组成部分,其所具有的宗教和信仰的影响力成为自由贸易中的“公正规则”,用以维持广场的各项物质功能。因此,罗马广场的人文色彩极度浓厚。它不仅仅是一个开放性的空间,而且是与城市物质与精神功能一体化的生活中心。圣祠、庙宇、法庭以及高大柱廊的建筑形式成为罗马广场立面的组成部分,而按照维特鲁威编著的建筑通则,国库、监狱、议会甚至也被包含在内。作为市场与卫城形式结合的罗马广场,集合了丰富的城市行为和有序活动。在城市设施尚未成熟和发达的当时社会,其表现主要集中在周边建筑与广场空地人类行为活动的结合上。
而时至今日,现代城市广场概念较之古罗马产生了极大程度的位移, 更具有功能上的随意性和不定性。一些专门化的建筑和相关功能活动已与广场分离,圣祠、庙宇等宗教信仰力不再影响广场活动,广场也不再是法庭、议会等国家机构的外延。失去固定类型建筑作为边界的现代城市广场,以其交通性和游憩性,回复成为街道系统的一部分。它的人文主义色彩直接体现于广场自身设施的设计风格之中。以下试举两种现代设计的风格倾向,一种源出于罗马广场的市场功能;一种则延续其卫城的精神功能。
与罗马广场一脉相承的现代集市广场,由于集会和市场交易所必然的大量人流,使这类广场以宽广、空旷、平整为主要特色。位于荷兰鹿特丹市中心的滨恩鲁特集市广场,占地约4.5 hm2。极其简单的设施放置于偌大的广场空地,其体量相比之下几乎是不可见的。由于一周两次集市日的设立,使该广场有了判若两物的空间场景。集市日时间,鹿特丹市民汇聚于此,进行各种市场交易,例如廉价的日用品、二手家具、简单劳务以及包括腌鲱鱼和蛋黄酱在内的各类食品。集市广场被日常生活的市民充斥,成为一片熙熙攘攘的闹市区。而其余日子,广场则恢复平静而略嫌空旷,展现出它地道荷兰式的功能主义设计风格。广场周边的管状栏杆可以折入地下面层的凹槽,以便必要时车辆出入;地面铺装以小块灰色混凝土砖,并以交错重叠方式砌合成垂直线条。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和线脚的不锈钢垃圾箱,为自行车而设计的巨大蓝色钢笼,未经修剪的梧桐树和形似桅杆的广场高竿灯,以及广场电缆、电源及管理室的处理都平直淡泊地表达出集市和交易的需要。除此之外,别无赘物。历史遗存下来的劳伦斯格克教堂和伊拉斯莫雕像位于广场的一侧。其丰富的古典主义细节和现代设计风格正相对照——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典型的鹿特丹风格,简单、率真、质朴。